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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2/16 | 于是-[张弓欲射]十一~十六
类别(落叶松·L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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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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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8:32
瓶颈纠结
(十一)
西厢的光线且不说,那些华丽的摆设已足够让我闷气.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去习惯它们.
我摸着那块刻着"虎"字的暖玉,想起养父当年从山寨里带出的一袋珠宝里,就有那么一块透亮的玉.
和这块像极了,但上面刻着的字却似乎被刮去了,横横纵纵的,仿佛老人凹陷的脸孔,难以堪看.
我问养父:为什么还留着这个东西?
养父说:它和我很像了,不是吗?我不留着它,就没有人再会记得他.
我说:爹,即使没有人记得它,它也不会知道啊.玉石没有心,它不知道你带着它,也不会知道你扔了它啊.
养父说:你说有它就有了,你说没有它也就会没了.当你带着它时,就能感觉到它越来越像真实的你....诶,我一个糟老头了,和你讲这些又有何用.
厢房里余辉渗进来,照在月白色的玉上.
我躺到铺上,看着窗外闪光的琉璃瓦.刺眼的,刺鼻的,一道袭来.
大约是某一个夏天,我6岁,弓7岁.
刚跟着养父开始学武,蹲着马步时丹田里便有一种物事要下坠的感觉,挥着拳头时又觉得浑身的肉都要掉下去和自己作对.
这边的门被敲响,养父厌烦的吩咐手下招呼来访人进屋.
进来的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村妇,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子.养父料到,山下的村民惧怕他和他手下的人,以为送些所谓贡品来便能相安无事.
这不,自从得闻养父收养了我之后,山下便有源源不断的小孩子被送上来,美其名曰陪玩陪学陪练.
那时候我已经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了,也不能叫做伙伴,因为更多时候养父会把他们赶到一个小黑屋里去.
说起来山寨里的家伙们兴致来了,也可以去那边消遣消遣,当然那时我是不懂他们口中所谓的消遣是如何龌龊的事.
那村妇带来的女孩子眉目清秀,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村妇告诉养父和我,她叫弓,以后就供我们差遣了.
养父皱了皱眉头,冲她挥了挥手,村妇便移动她臃肿的身形向门口移去,留下女孩子一个人傻傻的看我练功.
和我一起的小孩子一共有5个,其中3个是女孩子,也都是长的可以看的那一型.毕竟是小山村里的孩子,不能同大城市里的孩子一样期待着多么出人头地.
她们的父母也只是希望孩子在山寨里待着,自己也或许能因此沾上一点莫名的关系,至少不会被寨子里这些兽性十足的人们所害.
然后我练完功,满头大汗的滩倒在地,养父说了一句休息一下,扔给我抹布,然后自顾自走开.
那女孩子拾起养父扔在地上的抹布,不紧不慢的递给我.我猛然发现她的脚步与别的女孩子相比格外轻盈.
后来寨子里的阿姥告诉我,过去送来的那几个女孩子都裹了脚,即使是在山寨子这种地方,女人脚大于人于己都是一种羞耻的事.
不过可能是心急,又或是那村妇粗糙,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观念.弓从被送来那一刻一直到她从寨子里逃出,再到我重见她,她都没有裹过脚.
即没有寻常女人三寸金莲的娇小可爱,也没有扭扭捏捏的走路姿势.
但正因为这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疯长的脚,她一直都没有如父母期望的那样出人头地.她至多只是逃出山寨后凭生有的姿色在城中的青楼里找着了一个厢阁.
也并没有多少客人,因为男人不喜欢这样一双大脚的女子也不喜欢她在寨子里养成的古怪脾气.
我接过她递来的抹布,擦了一下腰间背部的汗水,照例和她说了句谢谢.
她说你不把头上的汗擦掉吗?我说,这布太脏了.
她哦了一声,说:我们那都只有这样的布呢.
我想也许她洗的清爽些,会大变样呢.然后我带着她去了别的孩子们待着的小黑屋.
那边也不算特别黑,只是比较难见光.孩子们也不是一天至晚都被关着,一定的时间是可以出来玩的.但是如果过了规定的时间,就要被罚了.
那个时候其实我是很希望他们能出来一两个陪我在屋子里解解闷的,只是他们爬出来几次后,就再也没敢出来了.
我把那个房间的门打开,门没有上锁,但小孩子们都一直缩在那边,有时候都想不出他们一天是怎么捱过的.难道只是静静的坐着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
又或者他们眼前是一片灰黑脑子里想着外面的天,想着爹娘的热馍馍,想着饿了肚子的午后.
我对弓说,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熊,这是齐晃明.这是祠寅,这是阿季,这是霜霜.
我又对她说,你叫什么,你和他们说说.
弓没有回答,只是找了一个角落,安静的蹲下,仿佛她是这里的囚徒.阿季看了我一眼,说,不要紧,我们能好好相处的.
于是我把他们的门关上,走回自己的房间.末了想着这个新来的小女孩固执的温柔的神情.
然后每个黄昏孩子们可以出来透气的时间,她会拉着阿季来给我送抹布,也已经不算抹布了,她们搓了又搓.
我想为什么她们却不花时间搓搓她们自己呢,也许搓好后会更好看.
(十二)
同样是云淡风清,夏天过了,寨子里长着的石榴花悄悄的谢.
我12岁,弓13岁.她那个年纪在其他5个孩子里算是排行第三,或是第四.
之后再有人来求养父,他也没再让小朋友们进这里.他说一来人过多了对我的成长不利,二来6个小孩的伙食管理很麻烦,寨子里没有人做过保姆.
当初有我一个小孩已经是大例外了.我没有做声,养父决定了的事一向难变.
说回那5个孩子,最大的是祠寅,14岁半,最小的是齐晃明,这个11岁的小孩,总让人有一种想要欺负他的欲望.弓和阿熊是13岁,阿季和霜霜14岁.
尽管几个都是村里的农家孩子,但女孩子长到14岁也都已有了些风姿,所以难免发生些不尽人意的事.
后几日祠寅一直躲在黑屋子的后头,忽闪的眼睛瞪着来看她的所有人,原本就挺大的眼睛这时特别显的呆滞.
问她什么也只是愣愣的,半晌呼出一口气说一句,我,疼.养父摇摇头,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早就料到了的.
弓和阿季站在我后面,阿熊拉拉我说,几个月前有一个脖子很黑的人来找过齐晃明,后来他哭着跑了回来.
然后这天晚上那人又来找祠寅,是不是那人欺负了他们?
我耸耸肩,说,阿熊你想太多了.但其实我也这么想,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欺负的.
过了一些时候养父把祠寅拽回屋子里,没说什么,拉着我走.
我不太情愿,回头看看眼前的人们,阿熊和齐晃明没什么事,弹着石子.霜霜和祠寅一样吓的一愣一愣,弓和阿季还拉着我的衣襟.
我不敢甩开养父的手,最后只好甩开弓和阿季的手.但弓一直没有放手,直到她扯下我衣服上的一片布条.
回到屋里我问养父,祠寅怎么了?
养父说,兄弟们让他做了女人.
我说:她原来不就是女孩子么?
养父说:那还不算女人.以后那屋子里的女孩子都要这样做女人,你和那些男孩子也要让更多的女孩子做女人.
我说:做了女人之后就会变成那样吗?我娘也是因此变的神智不清的么?那一直做小孩子不是很好吗?
养父沉默了一会,走出我的房间.说:天凉了,记得练功练好后即刻把衣裳穿好.
我望一望天,一排鸿雁飞过窗前,夏天真的走了,没有留下什么残骸.
那之后的两年里,弓和阿季还常常会在傍晚来找我.告诉我祠寅的精神也渐渐稳定了,人长大了更好看了,找她的男人也渐渐多了.
不像当初那样恐慌.反正是既定的现实,就干脆诚然接受它.还有阿熊和霜霜好上了,阿熊说再大些就跟着我养父大干几场.
她们告诉我,齐晃明被别的人带走了,也没说什么.
我笑着捏捏阿季的脸,说,你看现在这里最大的你,还没人要呢.
阿季拉住弓的手,对我挤挤眼:说什么那乔家大少,我和阿弓在一块儿就挺好的,谁稀罕你们这群大男人.
我知道她叫我乔家大少这词分明是讽刺着我呢,但也懒的和她计较.说: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两个女孩子家厮守?给谁说笑话那!
弓说,是啊....我呢,想着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我和阿季怔了一怔:什么?
那时她没有直露的说出来,不过我知道她的意思.在这里迟早是要过妓女一样的日子,到外面去大不了也是过妓女一样的日子.
也好过像犯人一样被困在这里每天只有一个时间可以自由一些,又马上要被人差来使去.
一年后弓如约逃走,她一向聪慧,这样一个灵巧的女子能逃出寨子里粗鲁的大男人的手掌,当然是件比较大快人意的事.
但当年一直以为她说的是戏言,谁料到她真的逃了出去,更令人诧异的是,她如何能在外头顺应环境并生活.
然后我又一直觉得我这种想法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担心自家闺女似的.
弓走之后阿季一直很担心她,两个女孩子都相处了那么久了,却说离别就离别.不过那时阿季也17岁了,和祠寅一样,只是接受了接下来要在这里的生活罢了.
有时候我还能和阿季见面,听她说到阿熊,说到霜霜,说到齐晃明,每个小孩子都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小孩子了.
她抽着旱烟,做出成熟女人的样子调侃着说阿熊那小子啊长着跟自家名字两样的身板,霜霜的确不该跟他,太不安全了.
她说最近很少看到齐晃明了,只有见过一次他跟在几个男人后面,给那些兴趣特异的家伙们做玩具,白白的脸上看的出淤青.
她说祠寅已经完全沦落在男人群中了,她的眼神里还有些留念和以往的开朗,不过都黯淡了.
我说,阿季,说了那么多,怎么不提提你自己怎么样.
她笑了,笑的有些惨,说:还能怎么样,反正我们也就这么过了,你是乔老大带回来的,当然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又差不多算是一同长大的.
但这里谁顾着那些情面?他们只要呼一声就可以把我们带走,我现在看来那,弓那小丫头逃的还真是时候.
我看着她吐出的烟,说:也许她也并不那么顺利呢.
她撩了撩头发:也只能希望她过的好些吧.
我说阿季你自己也要保重.你看你现在都不像原来的你了,别太作贱自己啊.
她又笑我:大少爷,这也不用您操心啊.然后她拍了拍我的肩:你叫我该感激好呢还是自嘲呢,呵呵.
然后我看着阿季走开,看着阿熊瘦弱的肩膀扛着扁担,还想到别的曾经的孩子们.
我是不是该有些愧疚呢,我不知道.
(十三)
我躺在西厢那间充满珠光宝气的屋子里,一觉睡过天明.
第2天清晨我站在走道上吸气,路过的侍女纷纷低头向我问好.在我将这个大屋的构造摸清楚后,我回到主上的房间里.
主上还未更完衣,他从纱帐后发出怠惰的声音说:长生,你知道数百里开外的黄州吗?向西边去的那个.
我说,是,怎么?主上说,你去那打听一个叫史铭归的商人,过去曾在那边大量贩卖兵械等物事.别忘了悠着点讲话.
主上不忘这样嘱咐了我,其实这一切在我离开养父前就习惯了.
语罢我便径直赶向了黄州.一问果然有过其人,但始终不知现今其去向何处,似乎仍在城中,又好象早已消声灭迹.
于是我飞鸽回给主上,等待复言.
夜半,我在黄州集市附近的客栈里投了宿,仍然半睁着眼等待天明.
第二日清晨,主上回言道,旧巷子里的老人们那应该能寻到更多情报.我如是照做,但州里的老人并没有几个记得曾有过这样一个军火商人.
他们说,几十年前战乱,卖兵械的人多多少少,哪里还能记的清了.再说商人是习惯了居无定所的生活的吧,要人如何在茫茫中原寻找呢.
我想,也是呢.老儿们只是喝喝茶,下下棋.又有谁整天爱理这码子事.便欲往回走.
这时一个老儿摇着扇子,吁了口长气,说,卖不卖兵械俺倒不知道,不过这黄州那么大啊,都只住过一个姓史的.
我回头问道:老儿,告诉我罢.
老儿手一指,说,喏,你从这里出去,对着石墙,门前有口古井的就是史家了.子孙三代都是在黄州过日子的,也没有什么外来人,只是打仗那几年哪死了两个儿子吧.
我走过古井边,一株杨柳在这户人家门口垂着.一位少妇在门前徘徊远眺.
我走上去问道:这位夫人,请问这里是史铭归史家吗?
妇人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说:这里是史家,但没有史铭归一人.家父名叫铭隐,敢情这位官人其实是来找家父的?
我点了点头,说,是,是铭隐.先生人在吗?
妇人探了探身子,说,家父在庭院里赏花呢,不爱旁人打扰.官人看似远道而来,实在对不住的紧啊.
我转念一想,问她:夫人在此地站了良久,也不怕晚来风寒,可是在等您外子么?
那妇人惨然一笑:外子年前坠马身亡了.只是习惯性的会在这个时候远望,罢了.
傍晚我回到客栈,店小二一脸献媚的点头哈腰,我要了壶烧酒独自上楼.
风清月冷,倍觉得百无聊赖的很.十几年了,自己都开始怀疑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是怎么熬过的.
三更,隔街的青楼里传出幽咽的古琴弦音,伴着女子轻柔的叹息:昨夜歌舞平升,到黄昏.谁人知,醉别今宵露桥....
五更,白鸽飞回,主上的交代是,见到那位叫铭隐的人,伺机杀了他.不用多说,与他有牵连的人也必须斩个干净.
第二日正午时分,我从客栈走出,顺便提了一壶酒.估量了一下路程,走到史家大概正好黄昏以前,还能赶的上老儿赏花.
赶到史家门口时,那妇人刚从门中出来,见着我便笑了.然后她领着我进到大堂,喊了两声,只有轻轻一声回话.
妇人捂着嘴,悄悄说:家父很快就出来了,这人那年纪一大,整日里都要去茅厕的.官人您可别见怪啊.说罢便又向门口走去.
老儿甩着手上的水,从堂外进来,一边嘴巴里唠叨着,天气凉了,凉了.
我说:史老爷.他摆摆手,笑道: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我一个等死的老头子而已.说吧小子,你来有何事?
我举起手中的酒,说:史老爷子,老朋友托在下来拜访拜访您,想与您共赏秋菊来着那.
老儿眯起眼捋捋几根胡须:恩...让我想想,是谁呢?唉小子你别买关子拉,我年纪一把了记性不好啊..
我说,是谁不是谁不重要,您看这时辰挺正的了,是不是该叫下人拿杯子来?一边品酒一边赏菊不是无上的享受吗?何况老爷子您的绿菊,一看就知道是极品那.
老儿转个身,向边上走去,说:别看我这院落都挺大的,早前的资产全花在这些菊身上拉.也懒的雇用人,总还是自己人使唤着方便.
说罢老儿拿出两只酒杯,我将酒倒进里面,夕阳远远的映在酒水里,颤抖的颤抖的.
老儿说: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朋友呢,我这一生到处游走行商,到头来就躲在这一个地方赏赏花喝喝酒,也不出门找别的老不死们下棋唠嗑.
我说:史老爷子,您说,这酒味道如何?
老儿说:酒的味道是平常的紧,不过有人陪着赏菊,也不嫌它什么了.
我笑道:老爷子真是心直口快,对不住了啊.不过,这绿菊真是少有的佳品啊..
老儿放下酒杯,走到花前,小心的摸着菊花的叶子,手指不住的颤动:可不是么,这花就象我孩子似的..那么善解人意那...可不象我那个犬子..老伴死后..他就一直不听我的话拉...
我也放下酒杯,走到他身后.缓缓抽出刀,说:老爷子什么时候开始养菊的?
他说:40岁左右吧,记不清了.找来找去看看这儿挺清净的,就造了间房子,养了些花,把儿子和媳妇叫到身边来..
我打断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他的花,问道:那么40岁之前呢?
老儿忽然停住了唠叨,回过头来看我,眼里满是疑虑,还带着一些恐慌.他说:是谁叫你来的?
他见了我的刀子,厉声威胁道:把刀子收起来,我媳妇就在外面,我一叫她就可以去求助!到时候你和你主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笑了.挥刀,人头落下.身子往后方倒去,热血溅红了绿色的菊花.刷拉一声,花盆滚向墙的另一面,碎裂,泥土和花瓣混在一起.
我往墙上一跳,真是糟蹋了.
妇人在门外听到嘈杂的声音,从门外探过头来喊道:爹,怎么了?
顿时没有了声响.
妇人又把头缩回去,自言自语道:急着去茅厕了么...真是的...
(十四)
回到主上的宅土时,已是夜半.主上并没有入睡,他说:怎么样,这工作还习惯吗?
我说,恩.没有问题.
他笑着说,我正要出去呢,看你很疲倦的样子,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逍遥一番?
我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主上还要出门么?
他说:你肯跟着的话,不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么?
我想了想,好罢.去哪里?
主上神秘的笑了笑:去黄州.
我说:去那里?您不放心吗?
主上朗声大笑道:这些天你完全只在那边调查我交给你办的事?哈哈...跟着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些好东西.
马车上,主上说:你不想问我为何要杀那个老头吗?
我说:这似乎不在我可以管的范围内.
主上说,不要紧.我和你说吧.当年我父亲还在朝中做官的时候,就和这姓史的有关系了.父亲向姓史的买进兵械,姓史的发了大财.但之后他们为了某宗生意有了矛盾.
于是姓史的一时起了杀心.他大概死都不会想到当年他干的事还有人记得.因为当时我和我那两个废物兄弟都还是小毛孩子,他也许为此都放松了心戒.
他继续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那时太愚蠢,间接害死了父亲.那姓史的和别的官员都有勾结,他们雇了杀手杀了我父亲.
我说:为什么现在才叫我去杀他呢?
主上挠挠头,说:并不是要等时机什么,只是前段时间在黄州的线人才告诉我姓史的就窝藏在那地方,还准备在那里安好的终老一生.
我说,哦.主上,马车停了.
主上说,恩,看样子到了.下去吧.
马车停在一家青楼前,隔街就是我前几日住的客栈.楼前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一看便知是阔绰子弟所乘的.
主上说:看,就是这儿.阈覃楼.他从袖子中取出折扇,在我耳旁说:别看这儿小小的昏暗的.里面的货色,可是很不错的.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门口的老女人挥着手帕,娇声娇气的和主上说:哟~陈老板,好久不见了啊!带了个好秀气的小伙子那~一会儿姑娘们可要扔下您不顾了哦!
主上回头冲她说道:冯妈妈怎么这么说呢,可要吓着我了.
那女人咯咯的笑道:陈老板别介意,别介意!哎呀这小伙子在瞪我那,真不懂规矩,哎哟哟,陈老板,我要叫姑娘来好好教导教导他了!
主上挥着纸扇笑着说:哎~冯妈妈,他可是我的保镖,好兄弟呀!要是被你的姑娘们迷住了,我怎么回去?
那冯妈妈往二楼走去,一边说,这怎么会,您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他也会成为我们这儿的常客吧?既然做兄弟就要有福同享嘛!呵呵,陈老板,今天晚上也要小芷陪您么?
主上跟着她上楼,说:啊要她要她,再多叫一个姑娘陪陪我兄弟吧.
我刚想说不用,主上用扇子掩住我的嘴,冲我微笑.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我想说什么都不敢说了.
冯妈妈把我们引到边上的一阁房间,门上刻着"兰芷轩",然后主上和我一起进去.
房间里布置的极华丽,窗边摆着藿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神醉的气息.楼下传来暄杂的调情声.
房里有个小门,门前挂着帐子,想必是与别的房间互通的.
那名叫小芷的姑娘象蛇一样缠上来,对主上说:陈老板,人家想你好久了!
主上笑的象朵花似的,却先把女子移开,说:小芷,还有一名姑娘呢?这儿这位可是我兄弟呢,你可别急,不能让人家一个人看着我们亲热嘛.
主上对那女子说:他叫长生,多向冯妈妈介绍介绍.今后只要我来,他都会来,什么时候他一个人来的话,也别亏待了他.
说着还拼命朝我挤眼.我盯着那名叫小芷的烟花女,身材娇小,面目虽然不算特别出众,但有说不出的味道.
原来主上口中说的好东西,便是青楼女子.
我呼了口气,往墙边一靠.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当年在山寨里,看着别人亲热的日子其实很多,只不过那些日子年纪小,养父也不会忌讳.
我忽然又想到这时的养父在做什么呢.一个人跑进深山老林,象那个被我杀了的军火商一样过余下的日子么.
也许哪一天也会有我这样的杀手去对养父不利,但我相信没有人能面对这个老头全身而退.也罢,担心他是不必要的.
主上要杀那个军火商是为父报仇,那么我呢.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亲爹的信息.我娘是不是被养父杀的这一点我从没刻意的去思考过.
甚至有时我自以为便是养父的亲儿.我叫他爹.我在他的庇护下歪歪斜斜的长大.
而现在每个人叫我的这个名字,却是我娘起的,又或者是那被我遗忘的亲爹起的.长生,长久的活下去.
小芷说:阿弓你快来,客人都等着你呢,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吧嗒,手中的芋头跌落在地.手指差不多都开始红肿,我的思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回到这个雪山上来过.
我弯下腰把芋头拣起,掸掉上面的雪.记得过去见到雪,要捧上好久,一直到它们化掉.而今,就象吃饭一样平常.
满眼里望出去只有一片惨白,脚下踩出来的声音嚓嚓的象什么碎裂一样,每一脚下去都痛的要快跪倒.
我咽下口中冰冷的山芋.离山顶还有多远,离凤凰还有多远,离山底还有多远,离弓还有多远....
小芷说:你快过来快过来,有什么好害臊的?又不是第一次接客了.
弓从幔帐后的小门里应声走出,脚步稳稳的,身段娇好,早已没有了当初寨子里那份土气.唯一不变的是一脸的倔强.
她盯着我和主上,慢慢的蹲下来,说:对不住两位官人,小女子让您们久等了.
主上打量着她,拿扇子碰了碰她的脸颊:嘿,长的真不错!....诶,这脚...怎么长出了裙摆?....
她仍旧低着头,缩了缩,没有要辩解什么的意思.
主上看了看我,说:长生,你看怎样?
我说:一切随您的意思.主上挥一挥扇子,让弓和我退到隔壁的那个房间去.还未等我们走出,就亲热起来.
我看着弓长裙的下摆,一褶一褶跟着脚步晃动.窗外的风透过竹帐进来,月亮已经升的很高,没有云遮住,红灯笼照着散在地上被人们踩碎的殷红的石榴花.
弓停下步子,说:少爷...
我绕过她,坐下来,说:别这么叫了.长生就好.你该知道少爷这名号,是以前阿季拿来笑话我的呢.
弓仍然低着头:恩....长生.
我吁了口气,说:别那么紧张嘛.那么多年了,你怎么混过来的?
她坐到我身旁,说:...也没什么.她说.只不过是逃啊逃的.后来发现女孩子家脚大,找个好婆家也不行,只能做这样混日子过了.
我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和待在寨子里一样么.
弓说:算是吧.
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你不做吗?我可没生意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做吧.
(十五)
牙齿在打颤,无法抑制的抖着.我向手上呵气,气还没有到手上就从白色的雾气化为透明.
雪山上最美丽的是树.她们永远不会遮住你头顶上的天空.她们永远都因为赤裸而被称道.
后半夜,弓从我身旁坐起,捏着脚.
轻轻的说:其实以前我想在这里,就算苦一点,吃穿总是不愁的.但是赖着这双脚,空有一张自以为不错的脸皮子一点用都没有.
她取过我之前放在茶桌上的刀:杀人的家伙.做事的家伙.她回头看我一眼,说:你怕不怕我砍下去?砍你的脖颈,还有我的脖颈.
她说:刀的味道真难闻.我砍下来了?
......
她又把刀放回桌上.梳着头发:真蠢,拔不出鞘.
她用手耸了耸我,我睡着,死死的没有知觉.她骂道:木鱼,比小时候还贪睡.
日头升到一半的时候我才醒来,主上已经先回去了.主上托人留下话来,不用急着回去,可以休息几天.因为暂时没有任务在身.
冯妈妈一扭一扭的跑过来对我说:小伙子,以后干活干累了就来妈妈这,你变了什么这儿都欢迎着你.
然后她对着我的耳朵呵气:只要你多给妈妈塞点小银两,妈妈把你照顾的比你老板还周到,啊!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微笑,回到弓的房间里.
弓帮我取下刀,笑道:吓到了吗?冯妈妈的人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我都觉得亏待了她.我躺在干净的木板上,闭上眼睛.
弓说:又要睡了?真是懒人啊.
我说:你还记得我爹么?
弓说:怎么忽然提起他?
我把手举起来,说:也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念他了.你走后几年,爹就撒手不干了,寨子乱成一团,他一个人躲到山林里过什么隐逸的日子.
弓摸着我的刀,说:这很不错啊.没有什么必要想念的吧.
我说:那你还记不记得阿季,祠寅他们?
弓说:不记得了.忘记了.忘记很久了.
我说:哦,这样啊.
我看着窗户外.弓的房间在整个二楼最靠左的地方,透过窗子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后的花园里种了些什么,走着什么人.也可以看到对面的酒肆里喧哗的人声.
还有天空,很久没有注意看过的湛蓝的天.偶尔飞过几只鸟雀,不曾停留过.
我问弓:你记不记得以前也是这么个日子,你和我们说日后你要离开寨子的,结果我们都不相信,以为你疯了呢.
弓说:忘记了啊.
...我说:什么都忘了啊.
弓又说:恩.差不多.
记住太多是件让人心痛的事情.如果忘记了的话就不会觉得太难过了.
我现在这么想着,这么爬着.刀在雪上磨擦,走过的地方除了脚印外还有浅浅的一道痕迹.
几分钟后雪又把痕迹重新掩盖,平平整整的,完美无瑕的干净.
风吹的并不猛烈,但仍可以让树上的雪不停的下落.又或者那根本就是被吹到树上却待不住的雪自己落下了.
我想树在雪的掩盖下,却能让人发现一种赤裸裸的美.
我对弓说:我和你说我们小时候的事吧.
弓把毯子扔给我:你躺在地上,别着凉.
我说:你来寨子1年之后,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找我.你蹲在我那个房间的窗户下面,然后会给我带一些山果吃.
后来我们就谈到了父母.我说我的母亲是被我杀死的,因为如果不杀她的话,我就会和她一起死.你说你的母亲在山下,你父亲死的很早,她把你带到寨子里来,
原因不只是为了安定的生活,而是为了脱掉这个包袱跑到别的村子去再嫁个男人.后来你问我记不记得我亲爹了.我告诉我爹原本也是干奸杀抢劫这一行的,他是被养父杀的.
我继续说:也许我自小骨子里便埋下了撕杀的种子,所以面对母亲的惨状大概只是司空见惯了的.然后你骂我,你说我认贼做父.我告诉你,即使我不认养父,我亲爹
还是个贼痞子.你说你记得你爹,记的很清楚很清楚.你说你爹曾给你看他的一柄大刀,向你吹嘘说他杀过熊曾,你说他还背着你去河边洗脚.我问你,他为什么会死呢?你就象现在一样,只和我说
你忘了,关于那些事你说你全忘了.
弓的手捏着她的裙摆,直把裙摆捏到皱起,她转身倒了一杯茶.
她说:我现在也记不得他是怎么死的.我说忘记了,就再也记不起来.
我说:恩.以前你带给我的山果子里,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都是你和阿季两个人一起趁寨子里的大人不注意,偷偷跑去山寨边的小林子里找到的,酸甜苦涩一一尝
过然后带给我吃.有一次被大人们发现了,你和阿季被打了一顿,关了好几天.后来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腿上隐隐的还看的到瘀青.然而当我问你他们怎么打你时,
你又说忘记了.你只说你采到了桑果,颜色很好看,紫红紫红的,颜色染到衣服上会洗不掉的.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一个人弄了很久,将你采给我的桑果全部染到一块淡藕色的布上.第2日黄昏的时候我把它扯成好几片,给你们一人一片.
我说这样系在腰间,走到哪里都认的出来.因为这是我自己染的布条.
弓笑道:这个我记得呢,原本好看的布被你染的不堪入目了.
弓掩着嘴,笑到最后却没有声音了.
这时天已经大亮,我听见她向着阳光时细碎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的.
她说:那块布,还在吗?早就碎了吧.
我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茶水,已然有些冷却了,但杯子还是温温的.
我抿了几口,说:恩..茶的味道真苦啊.
她说:茶本来就是苦的啊.
大约在午时,我离开了阈覃楼.路上有几日前被我叫住的老儿,一脸坏笑的对我说:嘿小子,找人找到这儿来拉!
(十六)
大约在与弓重逢后的第四个任务,便是与弦有关的.
那日冬夜,黄州里同样下了雪.我佩着颤动的弦混身没一处干净的走进阈覃楼,险些被冯妈妈赶出来.她问我:长生?长生?你不会是被陈老板解雇了吧...?
我摇摇头,然后她吁了口气,带着我上楼说,找阿弓是吧,她缩在屋子里呢.哎哟你们这群小伙子都不注意形象...快先去洗洗去洗洗...
弓看到我的刀一阵惊异:你不是说这刀太钝要扔了吗?
我靠着墙坐在地上.弓在房间里垫了厚厚的毯子,她知道我喜欢躺在地上的感觉.我说:修好了啊.
她拿起沉沉的刀,用力弄掉刀鞘:咦,弦.....?
我说,恩.弦.
她把刀放到一边,双手撑在地上说:给你修刀的人...是女铁匠吗?
我说:恩...她和她哥哥.都算是这柄新刀的试刀了.
她说:哦....难怪一抽出来刀上就满是血气.呕,难闻死了,比原来那把还难闻.干吗要杀了他们呢?
我说:因为弦要我带她走啊.
弓在我面前躺直了身体,她说:那我要你带我走,你会不会带我走呢?
我说:这样很累的.我站起身,拿起被弓放在一边的刀,我问她:你有绳索么?
她说:怎么?绑到腰上去?我说,不.只是象征性的封一下刀罢了.
封刀?为什么?她问我.我说,没什么,不想用了而已.
后来主上把我召回.他的屋子里,象我第一次去一样点起了三根蜡烛.我想,啊,更新换代的时刻到来了.
主上说:长生啊,你给我工作也有好几个日头了,我想给你加个伙伴.
主上说:你进来吧.
从我当初走过的那条狭小阴暗的回廊里走出一个矮小的人,和我整天一身黑衣不同,他长的很白,穿的也是白色的上衣,灰蓝的裤子.
我打心底里觉得如果在市野里,我绝对会把他看做与清平同类的人.
主上说:他的名字是郑苍术,当年在江南接货时结识的.别看他身材矮小,年纪还比你大一些呢,至于功夫...这倒不太说的清,不如你们在这里比划比划?
郑苍术方才抬起头来看我,眼神里什么也没有.
他的手交结在胸前,身后背着两把形状奇特的刀,好象比他的人还长,细细的,如果没看到刀柄的话,我大概会认为这只是普通的长枪.
主上问:怎样?不介意这里小吧?
我说:可以将这胜负移后么?
主上说:哦?
我说:我的刀破了,我要去买新的来.
主上说:长生,你在泽镇没有买刀?
我说:恩.
一直没有发话的苍术开口:恕我冒昧,您腰间这把刀,分明煞气十足.为何不用它呢?
我说:不想用啊.
苍术说:原来如此.陈老板,我想等时机成熟时,我们自然会分个高下的.
主上看看我们,表情颇为没趣:那......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回去吧.诶.....苍术的房间,就长生隔壁吧,反正那间客房也空着.
走道上,道旁的荷塘表层结了冻,反射出耀眼的阳光,也不知道冰何时会化去.
苍术走在我右边,他忽然说:您习惯了走左边的道路吗?
我说:...怎么?
他说:不,以前在故乡,听人说爱走左边的人,都是固执的.
我说:哦?
然后他笑着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打斗的话,死的人十有八九是我.与人撕杀我不怕,怕的就是亡命鬼.
我说:你在指我吗?
他说:是的.您没有和我打斗,我觉得十分幸运.
我笑道:呵.真有趣.你出生在江南?我倒是在江南出生的.只不过,后来被母亲带来这块地方.
他说:我和您正好相反.我出生在蜀地,后来跟着师傅去了江南.一直做船夫的.
我说:船夫啊,哦,到了.
他说:谢谢您.和您聊挺有趣的,没想到您是个平和的人,希望以后还有这种机会.
我说:希望吧.
我躺在床上.隔壁的平静旋律是苍术的吐吸.我转头看一眼弦,它也沉沉的睡着.
当时我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带她走呢.如果我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做就走掉,也许她和她哥哥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榛淑也能装模做样的过她的物质生活.
我完全可以作为一个问路的路人,然后这个路人又走了而已.这样看来我的确是苍术所说的固执的人.可是我又怎么知道弦说的带她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许等时机一到,即使没有我这个人出现,弦也能自己逃出来.就象当初的弓一样,离开员外府跑到外面去.然而结局,又会不会是象弓一样讽刺的简单………弦是一个比弓还倔强的女孩.
我不敢想象,是否我已经习惯了沉溺于某种淡调的血色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为了让苍术熟悉他所干的工作,几乎所有的任务都是他一个人去干的.而我则逍遥的在阈覃楼里拥着弓的绵软腰段.
我告诉弓,我有一个干同类工作的同伴,名字叫苍术.长的很有趣,人本身也很有趣.曾经在我出生的地方做船夫.他杀人的家伙同样很有趣,象枪一样,比人长很多,却又不是枪那种形状的.我说苍术讲话的时候也与别人不同,一律是用“您”称呼对方,也许是以前工作的习惯罢.
弓笑着我,还没看见过你那么多嘴的讲过别人呢.
我说也没什么,只是有趣罢了.他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有很多谜的人,和主上完全不同,不是那种一眼看得透的类型吧.
弓说,看你过这么长时间不动,本事会不会生疏.
我说,那你每天给我准备一堆枣子,我可以练匕首啊.
她噗地笑出声:玩笑!你以为自己是戏班子里出来的么!
弓说,对了,你不是说不用这柄刀了么?怎么还配着它.
我说,不是配着刀的样子才象个杀手嘛.
弓说:藉口.因为你杀了那个叫弦的人吗?
她说:她要你带她走,你走带她走了吗?如果我叫你带我走,你怎么办呢?
我说留着.
我说我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带走一个是留下.我已经对弦选择了带走所以对你我试着用留下的.
……每一次你都只会把我留下…这样做游戏很好玩吗?…
她说.
所以,女人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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